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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信仰与现实割裂的根源|| 反思:我为什么那么听从教会“圣俗二分”的教导呢?

信主11年后,在早已过而立之年、同龄人都已成家立业时,我终于回归现实,各方面走上正轨,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我发现像我过得这么割裂的基督徒并不多。很多基督徒喜欢唱“政治正确”的属灵高调,但在谈到对一些具体问题的处理上,他们并没有那么较真非要做到他们说的那样。

所以,我认为我的割裂是因为太听从教会“圣俗二分”的教导。那为什么我就那么听从呢?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一曾深受抑郁症之苦的基督徒姊妹回忆:我是如何被“圣俗二分”论误导的》(原文阅读可按此)。有读者留言说:“信主后的两三年一般是延续信主前20年的人生经验和教育的结果。要不,你再写个前传,看看前二十年你的信仰和教育是如何的?是不是更严重二分,或更不食人间烟火?”

经过一番深入思考后,我发现这里面有很多个人的原因。

我从小性格内向、胆小、敏感,但大人都喜欢外向、开朗、活泼的孩子,总是叫我要开朗些。我无法做到像那些外向的孩子一样逗大人开心,于是为了讨大人喜欢,我总是很听话,哪怕委屈自己。小时候父母为了生计劳苦奔波,他们自己都不擅于控制情绪,彼此关系很差,经常吵架,对我的关爱很少。我们家没有稳定的住处,有好几年父母就把我寄养在外婆和姨妈家。

父母对我的管教很严格,告诉我无论在哪里都要拔尖,要求我每次考第一。为了博得大人的肯定和关注,加上本身也很要强,我学习很努力,真的做到了每次考第一。父母平时从不表扬我,我只能在每次考第一的时候从他们满意的神情中,看到大人对我的肯定,只有每次去亲戚家,在长辈们夸我成绩好时,听到大人对我的认同。在我5岁的时候,我爸跟我说他一个朋友说另一个外向活泼的小孩以后肯定会比我更能成事。

于是我就认为,因为我不讨人喜欢,我就只有在学习上做到最好,否则以后就无法在社会上生存。

由于不讨人喜欢,又给自己很多学习的压力,我的童年过得不快乐,特别是没跟父母一起生活的那几年。我的个性中有很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不能被现实世界接纳,不满足于现实世界,我的内心里有个太丰富的精神世界。

小时候我很喜欢看TVB的电视剧,尤其是古装剧,特别向往剧里古筝竹笛声缠绵缭绕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和剧中人物的无拘无束、侠骨柔情。我模仿着那些电视剧编一些人物和情节,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自言自语地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古装剧里有很多诗词,我觉得很美,开始抄写和背诵古诗词,也就从那时候爱上了古诗词。中学的时候我在一些报纸杂志上发表了很多小说、散文,写满了少女情怀诗情画意。那时候的我总爱幻想,喜欢用虚幻的浪漫事物来感动自己,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寻找快乐和满足。

高三的后半年,我因为学习压力过大神经衰弱,白天头痛欲裂成绩急速下降。高考我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稀里糊涂地读了一个不喜欢的理工科专业。大学四年我浑浑噩噩的,竟然不知道自己不喜欢所读的专业。后来又按照父母的心愿考上了这个专业的研究生。读研的时候,没有人带我,我自身科研基础又差,因此我的课题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举步维艰。这时候在父母的强烈反对下,我又和男朋友分手了。

学业和感情同时受挫让我陷入了抑郁中。在这种情况下,我接受了基督教信仰。基督教团体里的温暖氛围和初信时蜜月期的美好体验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慢慢走出了抑郁。后来很多年,我都想找回“起初的爱心”,回到那种“跟神的亲密关系”中。

现在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为什么这么听从教会“圣俗二分”的教导?

常听一些人说,教会的教导要分辨吸收。可是如何分辨呢?分辨是建立在自己的认知上,而认知是建立在自己的经历上。初信时走出抑郁是关键性事件。

在信主之前,我基本上一直是不快乐的。我从小不受人待见,而按照父母说的好好学习却让自己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身心都受到损伤。于是我否定了这个世界,包括我的父母。我的人生经历单一,除了读书并没有其他实际的问题,并没有形成平衡的是非观和价值观。信主进入教会后我快乐起来,我就笃定教会说的都是对的。

耶稣来是让人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这些年我在健康、事业、家庭这三个最重要的核心层面总是经历丧失而少有获得。即使内心深处一直觉得真正的信仰不该是这样,但我在苦难中找不到其他出路,所以只能自我安慰,想走一条“不看环境,单单信靠神”来超越现实的捷径。之所以能骗过自己,深究起来,还是这些教导迎合了我的很多心理需求。

首先,因为有严重的精神洁癖、追求至善至美,当现实世界不如我期待的那么完美,我也不可能去过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逍遥生活时,耶稣再来时“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嚎、疼痛”的“新天新地”、弥赛亚“豺狼与绵羊羔同居,豹子与山羊同卧的”的美好国度正中了我的浪漫情怀,给我的理想主义带来了盼望。耶稣基督是一个无可挑剔的道德楷模,他所有的言行和教导都凝聚了真善美的极致,自然成为崇尚完美主义的我极力效法的榜样。

信主前,我竭尽全力地读书学习来讨大人喜欢。信主后,我不余遗力地遵行主的旨意来讨神喜悦。教会里反复强调的“顺服”、“舍己”、“忍耐”、“包容”又与我本身性格中的特质也是不谋而合的。不管是信主前还是信主后,我都是压抑自己的感受乖巧听话地去做“正确”的事,而且总是用力过猛,不顾自己是否能承受。我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都没有任何改变,由此带来的结果也必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其次,无论是讨大人喜欢,还是讨神喜悦,本质上都是寻求“爱”。我从原生家庭里所得的爱甚少,在辩证唯物主义论中没找到爱,在佛陀的因果轮回、四大皆空中没找到爱,在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中没找到爱,在道家的大道无为、道法自然中没找到爱,在伤痕累累的恋爱中没找到爱,最后在十字架上为罪人而死的耶稣那里找到了爱。

在我第一次去耶稣基督的身体——教会,几个弟兄姊妹给我传福音时,《四个属灵原则》里的第一个“神爱你,并且为你的生命有一奇妙的计划”就深深地抓住了我的心。“我们爱,因神先爱我们”。尽管教会里有很多鱼目混珠的稗子,但也有很多单纯善良充满爱心的基督徒,让我感受到从神而来的爱。

当我在幽暗痛苦中,父母无法理解我从而对我爱莫能助,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们嫌弃我远离我时,这些原本跟我毫无任何关系的弟兄姊妹因着神的爱陪伴我、倾听我、安慰我、鼓励我。在我父亲病重时,有很多弟兄姊妹专门从成都开车到乐山来看望我们,有两个弟兄还服侍我父亲去卫生间上大号。即使教会一些不够智慧的教导给我造成了伤害,但是我能走过最黑暗的那段时期,离不开这些弟兄姊妹在情感上对我的支持。所以这么多年,尽管对教会有很多不满,但我还是没有离弃信仰。

第三,基督信仰满足了我精神的终极需要,让我的灵魂有了最终的归宿。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我是谁?我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些我从懂事起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都在《圣经》里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信主后我完全接纳了自己不讨喜的性格,不会再因此而自卑,这对我是个很大的释放。

综上所述,由于本身性格就不易合群,思维方式又极端,加上信仰又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我的精神需要,这些年我一直在教会封闭的环境里原地打转,自我封闭不与外界接触,跟现实越来越割裂。而教会里普遍存在的“圣俗二分”论在我的信仰与现实割裂的过程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但人是活在现实中的,不可能纯粹靠着柏拉图式的精神满足活着。信仰与现实的割裂使我的现实处境越来越被动,逼着我不得不一步一步地走出舒适区。

这个过程中也看到神奇妙的带领和保守,为我预备了很多鼓励和帮助我改变的人。具体可以见我的另一篇文章《我是如何从“圣俗二分”论中走出来的》(原文阅读可按此)。

其实,非黑即白的直线思维说到底还是因为简单幼稚,小孩子的世界才是黑白好坏分明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也是源于无法智慧地面对这个复杂多变、人心叵测的世界。一个成熟而平衡的人,应该是既能欣赏别人的优点、包容接纳别人的缺点,又能智慧地保护自己不被别人的缺点伤害;既能爱自己,又能有界线地爱别人;既能发现和享受周围的真善美,又能泰然自若地应对周围的假恶丑。这就是耶稣说的“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吧!

写完此文,一下子释然了好多,尤其是对教会的怨气。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走一步都算数!不管看起来走了多少弯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忘记背后,努力面前,向着标杆直跑!Fighting!!